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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新匠:修复文物的速度得跟树懒一样

2016年04月20日 09:03:40 来源: 中国青年报

  “以自身来观物,又以物来观自己”

  在古老的故宫里,面试的问题现实极了。

  李苏菲参加面试的时候,一个领导问一个非北京户籍的男生:“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在北京生活下去?”男生说:“我先考虑工作。”面试的老师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你毕竟将来是要成家立业的啊!”

  走进宫墙、关上院门,这群收入不高的修复专家沉浸到文物世界,手里是传承千百年的技艺,暂时逃离了“流水线”。但走出这个院子,汇入北京城繁忙的人流,“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如今北京的房价居高不下,故宫附近更是“天价房”,这让早年没置办房子也没赶上单位分房的人——30岁上下的外地年轻人只能从特别远的地方通勤过来。

  屈峰住在北五环和六环之间,房子4年前买的,还着贷款,倒几趟地铁,最后坐一趟公交车去神武门,单程要1个半小时。

  还有的住远的同事天不泛白就起床,先骑一段摩托车到公交站,再倒公交车上班。

  有小孩的同事还面临着学区房、上幼儿园、上学的压力。宫外比宫内现实得多,复杂得多。

  学艺术的,虽说一般“不好找到稳定工作”,但并不是没有挣钱的机会。就在屈峰刚进故宫迷茫的头几年,他的许多同学已经“混得不错了”。

  有搞大型城市雕塑,赚到很多钱的。“别墅都已经买了两套,北京。”还有的成了屈峰想做的“艺术家”,在当代艺术领域小有名气。

  那段时间同学聚会,屈峰都不想去。一个关系特别好,改行“玩狗”的哥们开玩笑跟他说:“你干这个,挣这么点儿,你不如来给我养狗,我给的都比这多。”

  闵俊嵘也遇到类似的情况,单说工资的话,他很多从事设计的同学是他的几倍甚至十几倍。“何必自己较劲,自己难受呢?”闵俊嵘淡淡地说。

  但年月增长,宫里那摊“不挣钱”的,似乎脱离现代生活的事,却融入到了每个人的气质里,附着他们的身溜到了宫外。

  如今闵俊嵘在闲暇时会弹琴、制琴。这和他本来的漆器专业不相关。但2004年进入故宫后,他接触的大量漆器文物都是古琴等乐器。

  他见过常人只闻其名的唐代传世名琴“九霄环佩”,器形大气,他一搬,却意外地轻。在一次次亲自动手修复古琴的过程中,他揣摩着古人在弧度、棱角和厚薄比例上的智慧,“这是你光看照片完全体会不到的。”

  在自家的工作台上,他一边给一把琴抛光,一边说着对制琴的理解:“做漆器、做琴都是修身养性的过程,器物里面能体现出造物的精神。看他做的东西,就知道人的状态。这跟画如其人一个道理。”

  屈峰的一个爱好是刻佛头。“你看有的人刻的佛,要么奸笑,要么淫笑,还有刻得很愁眉苦脸的,很难刻,佛像一刻就知道。”屈峰一边拿着刻刀雕佛头,一边继续说,“中国古代人讲究格物,就是以自身来观物,又以物来观自己。所以我说古代故宫的这些东西是有生命的。人在制物的过程中,总是要把自己想办法融到里头去。人在这个世上来了,走了一趟,都想在世界上留点啥,觉得这样自己才有价值。”

  纪录片里,屈峰刻佛头的这一段,是好多观众的“泪点”。一条弹幕写道:“我这个外行人都听哭了!”

  这达到了导演叶君期望的效果,他其实并不想拍那种“套路化”的“工匠精神”——这是一个行将没落的行业,他们坚守着人类最后的微光。

  叶君想拍出他在这群人身上看到的敬业和平常,他自己这样理解片子的主旨:“每个人都将会有一个职业,其实职业中都会有琐屑细碎的地方,这些师傅是在教会我们如何与职业相处,如何与世界相处,如何与自己相处。”

  现在,屈峰有了职业自信,走出故宫,他也经常参加一些艺术圈的聚会,看一些展览。“至少我们还在聊作品。”屈峰说。

  在闵俊嵘制作的数把琴中,有一把是刷绿漆的“蕉叶”(古琴的一种形制),取名“绿漪”。他回答别的问题都很直接,唯独这把琴的名字,问了好几次,他才透露,仿佛这不是一把琴,而是一位十分珍重的友人。

  “那琴还在我这儿。”闵俊荣说,他闲的时候,喜欢的曲目是《梅花三弄》、《潇湘水云》和《忆故人》。“好像弹着弹着就真能想起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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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错】 [责任编辑: 陈俊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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