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下午3点13分，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一位头发灰白、步履蹒跚的老人在两名女警的押解下，缓缓步下了飞机舷梯。在休息室内等待她的，并不是她的亲朋好友，而是一纸等候了她13年多的逮捕决定书。她用力提了一口气，颤巍巍地在逮捕证上摁下了手印。

 

    “逃亡的日子不好过，总归是回家好。”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她已然悔恨交织。

 

    这是我国追逃追赃工作所收获的重大胜利，也是中美反腐败执法合作取得的重大成果——“百名红通人员”头号嫌犯杨秀珠，回国投案自首。

 

 

    时间的指针拨回13年前。

 

    2003年2月，浙江省温州市人民检察院侦查发现，当地一经销商曾向杨秀珠的弟弟、温州铁路房地产开发公司副总经理杨光荣行贿。同年3月，浙江省人民检察院人员带走杨光荣。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时任省建设厅副厅长的杨秀珠在任温州市副市长期间涉嫌犯罪的线索。

 

    听闻风声的杨秀珠感到自身难保，开始计划出逃。她于2003年4月向所在工作单位谎称母亲有病要回温州探望，与其女儿、女婿、外孙女一行四人，在上海浦东机场登上了经由香港前往新加坡的航班，开始了她的逃亡之路。

 

    2003年6月，浙江省人民检察院以涉嫌贪污罪对杨秀珠立案侦查，同日决定逮捕杨秀珠。

 

    当年7月，我国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对杨秀珠发布国际红色通缉令。

 

    在历时13年7个月的外逃过程中，杨秀珠先后窜逃至中国香港、新加坡、法国、荷兰、意大利和美国，并向法国、荷兰和美国申请“避难”。

 

    “杨秀珠外逃时间长，涉及国家多，社会关注度高，追逃难度大，是近年来最复杂的追逃追赃案件之一。”中央纪委国际合作局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杨秀珠性格倔强、偏执，外逃前精心谋划提前转移财产和亲属，外逃后利用海外华人关系网负隅顽抗，穷尽了各种外逃手段和法律救济渠道。

 

    然而，千算万算，杨秀珠也没有预想到党中央对外逃腐败分子一追到底的鲜明立场和坚定决心——即使腐败分子逃到天涯海角，也决不让其逍遥法外！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追逃追赃工作，把追逃追赃纳入反腐败工作总体部署。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不能让外国成为一些腐败分子的‘避罪天堂’，腐败分子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追回来绳之以法，五年、十年、二十年都要追，要切断腐败分子的后路。”

 

    习近平总书记率先垂范，亲自做工作。在华盛顿核安全峰会、杭州G20峰会等重大多双边外交活动中，总书记均向外国政要强调反腐败和追逃追赃工作，为追逃追赃工作奠定了政治基础。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王岐山多次主持召开中央反腐败协调小组会议、中央纪委常委会议、中央纪委办公会，研究部署追逃追赃工作，并审定杨秀珠案追逃追赃工作方案，提出明确要求。

 

    “党中央的坚强领导，是我们追逃追赃工作取得成功的坚强基础。”国家预防腐败局副局长、中央纪委国际合作局局长刘建超表示。

 

    综合施策密织追逃“天网”，财尽援绝终陷“四面楚歌”

 

    2014年5月，在即将被荷兰遣返前夕，杨秀珠从荷兰非法移民中心逃跑。此前她一直被荷兰警方以涉嫌非法移民拘捕。

 

    正是2014年，成为了杨秀珠案追逃历程中的关键一年。

 

    当年5月12日，杨秀珠持伪造的荷兰护照，乘火车从加拿大多伦多逃往美国纽约。而此后不久，由中央反腐败协调小组直接指挥的中央追逃办正式成立，杨秀珠案被列为中美头号追逃案件进行集中突破。

 

    “中央追逃办成立后，统筹协调外交、警务、检务、司法、安全、金融、侨务等资源，形成工作合力，改变了以往‘九龙治水’、单打独斗局面，大大提高了追逃效率。”中央纪委国际合作局有关负责人表示。

 

    中央追逃办组织协调成员单位、省追逃办以及驻外使领馆，统一开展“天网行动”。2015年4月，中央追逃办集中曝光国际刑警组织已发布红色通缉令的100名涉嫌犯罪外逃国家工作人员、重要腐败案件涉案人员等，名列“百名红通人员”头号嫌犯的杨秀珠成为重中之重。

 

    公安部境外“猎狐”、最高检职务犯罪国际追逃追赃、外交部驻外使领馆境外劝返、人民银行和公安部打击利用离岸公司和地下钱庄向境外转移赃款等专项行动同步发力、整体推进，对外逃腐败分子形成了有力震慑。

 

    在追逃力量不断增强的同时，追逃策略也进一步得到明晰。

 

    “中美两国尚未签署引渡条约，而非法移民遣返、异地追诉等方式程序繁琐、耗时较长，考虑到杨秀珠年龄已高且疾病缠身，逃亡期间主要靠海外亲属和家乡华侨接济，因而劝返工作具有一定基础。”中央纪委国际合作局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中央追逃办明确了“劝返、遣返、异地追诉三管齐下，以劝为主”的工作方向，并联合美方对其开展劝返。

 

    在中央追逃办协调下，各部门分兵把守，在国内加大调查工作力度，在国外及时提出司法协助请求，逐步使杨秀珠成为无钱可花、无人可靠、无路可逃的“三无人员”。

 

    通过分化瓦解，杨秀珠国内外亲属无一不规劝其回国，甚至主动断其律师费、生活费，协助我方开展劝返工作。

 

    此外，劝返工作还得到了纽约温州同乡会会长、纽约江浙同乡会会长等一批爱国侨领的全力支持和配合，他们对杨秀珠及其亲属开展了规劝和引导，并督促美方早日遣返杨秀珠。

 

    在多方努力下，杨秀珠最初“死也要死在美国”的顽固对抗心理逐渐瓦解，开始“有回国念头”。

 

    中美双方携手并进，追逃工作圆满收官

 

    当时逃至纽约的杨秀珠没有料到，自己刚在美国落脚一个多月，气还没喘匀，就被美国移民局拘捕并羁押。

 

    这正是中美双方携手送给杨秀珠的“见面礼”——2014年5月，中方向美方提供有关杨秀珠从加拿大逃往美国的线索并提出协助请求，经过中美联合调查，美方于6月19日将杨秀珠逮捕并长期羁押，同时聘请2名律师应对其“避难”申请诉讼。

 

    记者了解到，早在2005年6月，双方就在中美执法合作联合联络小组（以下简称JLG）框架内设立了反腐败工作组。工作组成立以来，推动两国司法执法部门密切协作，取得了一系列务实合作成果。

 

    2014年12月，中美双方在京举办JLG第12次会议，协调美方将杨秀珠案确定为中美头号追逃案件，双方专人专班，集中各种资源加以突破。在之后的时间里，中美双方就杨秀珠案件多次进行磋商并开展联合调查。

 

    “近几年，中国政府以更大决心和力气反对腐败，包括开展反腐败国际合作，相信美方也会拿出同样的决心和力气，使合作更有成效。”美国司法部助理副部长布鲁斯·奥尔在中美JLG反腐败工作组第十次会议上郑重表态。

 

    在中美双方共同努力下，追逃工作取得了重大进展——2015年9月18日，杨秀珠的弟弟杨进军被美国警方遣返，这也是美国首次向中国遣返公开曝光的“百名红通人员”。这对杨秀珠造成了强大的心理震慑。

 

    中方追逃人员步步紧逼，美方执法人员铁面无私，连亲朋好友也“众叛亲离”，加之牢狱生活困苦不堪、“避难”请求丝毫无望，穷途末路的杨秀珠终于做出了外逃多年来最艰难也最正确的决定——“无条件回国接受法律惩处”。

 

    今年7月11日，杨秀珠请求美方撤销“避难”申请，正式提出愿意回国自首。8月，美国移民法庭裁决同意杨秀珠撤销“避难”申请，并当庭判发遣返令。

 

    9月，中美JLG反腐败工作组第十一次会议在美举行，中美双方就杨秀珠归案形成时间表和路线图。

 

    11月16日，杨秀珠归案，追逃工作圆满收官。

 

    中央纪委国际合作局有关负责人表示：“腐败分子不管跑到哪里，都像过街老鼠一样，不受欢迎、人人喊打。在逃的腐败分子必须认清形势，放弃幻想，早日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我要劝一劝跟我一样逃出去的这些人，我们到底是中国人，我们的家在中国，我们的亲戚朋友也期待着我们回来团聚，请快快回来吧！”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杨秀珠向仍逃匿在外的腐败分子发出了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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