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两个半篮球场大一条标语长达5公里

    郧西县"石头标语"劳民伤财

    胡成 杨宏斌 余秀武

    在国家级贫困县郧西县的农村采访，沿途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标语。最令人惊奇的，是出现在半山腰上的巨幅"石头标语"。

    10月16日，记者在郧西县店子镇姜家沟村一个名叫太平寨的山上，赫然看到"封禁治理"4个石头大字。据介绍，标语内容指的是封山、禁伐、治理荒山。

    姜家沟村三组农民刘礼东说："这条标语是1999年4月至5月做的，5个村的1200多农民，辛苦了1个多月才做成。越泗河村离太平寨25公里远，那里的农民带着被子和粮食到这里建标语，一般都是从早晨7点做到晚上7点，中午休息两个半小时。"

    他说，做"石头标语"要先在半山腰上挖40厘米的槽子，再埋入石头，水泥抹平，涂上白色涂料。所有这些石头、水泥、沙、水等都是从山下运去的，从河中挑一桶水到最近的"封"字要40多分钟，从另一条路挑到最远的"理"字要50多分钟。姜家沟村三组有一个农妇挑一担水到"封"字时，因为山高坡陡，两个铁桶滚下山，她又累又气，放声大哭。

    60岁的汪封国在1999年建"石头标语"时任姜家沟村会计。他说："如果将这些功夫用在植树上，太平寨这座山都可以绿化了。"

    记者爬上陡峭的山坡，对其中一个"禁"字进行了实测，发现它竟有930平方米大小，其中"封"字中的一"点"有45平方米大小。我们知道，一个国内标准的篮球场是364平方米，"封禁治理"每个字是一个篮球场的2.55倍。

    有的农民说，"石头标语"做好3年多了，连太平寨都没治理好，还是光秃秃的。有人说，"造林运动"成为"造字运动"。

    夹河镇也有两条"石头标语"，据该镇一位知情的干部介绍说，一条在金銮山村的3座山上，"封禁治理，美化汉江"8个大字，跨越两公里，1999年4个村2000多农民前后干了两个多月才完成；另一条在腰滩河山上，"做好水土文章，绿化湖北山川"12个大字，据目测，跨越5公里，也是在1999年动用4个村2000多农民前后干了两个多月。

    原泥沟乡(现景阳乡)的汉江边上有一个名叫羊皮滩的群山，山上的"泥沟乡退耕还林示范区"的"石头标语"，跨越约3.5公里，每个字约1亩大小。10月18日，该乡官亭村二组58岁的农民赵隆明告诉记者说，他一家6口人，平均每天上两个劳力，干了一个多月。不去的农民被村里罚款，一天罚10元。

    他说："这10个大字都是挖50厘米的深槽用白石头砌起来的。汉江边上主要是灰色、褐色的石头，农民们就在汉江对岸的陕西省白河县的汉江边到处挖、到处找，一块石头运到河对岸的半山腰上约三四个小时。江边上没有白石头了，有的农民就自己掏钱，到5公里之外的陕西省白河县月儿潭乡麒麟沟购买，一块石头运到山上要大半天时间。"

    官亭村的农民把建"石头标语"叫做"抠字"。该村二组农民李景星说："官亭村1700多人住在汉江边上，走不出大山，我们盼了10多年想修通泥沟口至茨沟口的10公里断头路。乡里每一任领导上任时都许诺要修通这条路，但总是让农民失望。1998年乡里组织农民'抠字'时，农民们都说，要先修路再'抠字'，乡里领导说，要先'抠字'再修路。农民们辛辛苦苦把标语建好，可4年过去了，路还没影子。"

    李景星说："如果用'抠字'的功夫，可以修通5公里的路，再加一把劲就可以修通这条断头路了。"

    郧西县某乡镇一个同志说："郧西是我省生态环境最恶劣的地方之一，通过一些宣传手段唤起人们对封山治理、植树造林的重视是完全应该的，但不应该用这种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石头标语'的方式。我们完全可以用很少的钱买些涂料在农房上刷标语，同样有宣传效果。这些标语都是农民大量投入'义务工'建成的，我们干部不要以为农民投入的'义务工'是'不花钱'的就不珍惜，我们可以用'义务工'来修路、改田、种树，不能用来做这种'瞎子点灯--白费蜡'的事情。"

    店子镇的一个农民说："这还不是给领导来视察看的，植树造林靠的是苦干，不是靠搞形式主义。"

    (《湖北日报》2002年12月9日)

    【资料】2002年10月，记者乘客车采访，途经郧西县店子镇时，发现窗外半山腰上有巨幅大字。同车的农民告诉记者，这是乡镇干部搞的"形象工程"。之后，记者租了一辆小货车在另外一些乡镇跑了3天，对"造字"现象进行了深入的采访和剖析。记者成稿后，部门主任、总编辑先后对原稿进行了认真修改。编辑部排除了方方面面的干扰，终于将此稿公开见报。

    稿件刊发后，在社会上引起广泛的关注。《人民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一些中央媒体、新闻网站和文摘性报纸进行了转载、评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省委书记俞正声等省领导对报道作出了批示。在12月23至24日召开的全省经济工作会议上，俞正声同志读了该报道的部分段落，严厉地批评了严重的形式主义和浮躁作风，明确提出在全省整顿工作作风。

    十堰市、郧西县的有关领导对此现象进行了反思和整改。今年2月，十堰市第二届人大会议召开之前，市领导明确提出要针对郧西县"石头标语"现象进行整改，市长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坚决反对脱离群众的官僚主义和只图虚名、不求实效的形式主义，坚决查处弄虚作假、欺上瞒下、虚报浮夸、强迫命令、滥用民力的恶劣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