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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资本论》节选(五)主权基金暴露西方财富的寡头垄断

2014年07月24日 10:26:16 来源: 新华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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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参考消息报道:法国学者托马斯·皮凯蒂所著《21世纪资本论》一书,用翔实数据和生动事例揭露了资本主义贫富差距扩大的总趋势,在西方许多国家成为畅销书。该书中文版即将由中信出版社出版。《参考消息》特约请译者巴曙松摘编该书主要内容,从6月25日起分八期陆续刊发,以飨读者。

    《21世纪资本论》节选(五)

    主权财富基金在近些年来有了长足发展,尤其是石油出口国的主权财富基金。但令人遗憾的是,目前有关主权财富基金投资策略和回报情况的公开数据并不充分。

    投资策略隐含政治考量

    如果我们看看各国的主权财富基金,尤其是中东国家的基金,那么令人遗憾的是,这些国家的主权财富基金透明度不高。其财务报告往往言之不详,而投资回报状况充其量也就简略提几句,因此我们几乎不可能去彻底了解其投资策略,各年度之间的数据也往往不可比较。掌管着全球最大主权财富基金的阿联酋阿布扎比投资管理局在最近发布的报告中称,1990~2010年间其基金的年均真实回报率高于7%,而在1980~2010年间为8%。考虑到美国高校基金会的投资业绩,这样的数字完全是有可能的,但由于该机构没有提供详细的年度信息,因此也很难对其做出进一步分析。不同的主权财富基金显然采取了不同的投资策略,这或许与这些基金对待公众的不同态度以及对全球政治形势的不同看法有关。阿联酋经常称其基金获得了高额回报,但沙特阿拉伯的主权财富基金却十分低调,尽管其规模在石油出口国中仅次于阿联酋和挪威而高于科威特、卡塔尔和俄罗斯。波斯湾沿岸的产油小国往往国民数量稀少,因此其主权财富基金报告的潜在阅读对象是国际金融投资界。而沙特主权财富基金的报告则更加沉稳并提供了从石油储量到国际收支和政府预算的情况,显然这样的报告是要给沙特阿拉伯王国的全体公民看的,沙特在2010年的人口总量是2000万人,尽管与中东地区大国相比不算太多,但却要远远多于那些袖珍的海湾国家。这还不是唯一差别:沙特基金的投资似乎更加保守。据官方文件披露的信息,沙特主权财富基金的投资回报率不会超过2%~3%,因为大部分资金都投向了美国国债。沙特的财务报告中并没有足够的信息来让外界推断其投资组合变化,但其提供的信息却要比阿联酋详细许多,而且在某些要点方面,这些报告中的数据似乎是正确的。

    那么为什么明明可以在别处获得更高的收益,但沙特阿拉伯却选择美国国债作为主要投资对象?这尤其值得发问,因为美国高校的基金会从几十年前就开始慢慢停止投资于美国的国债,而选择在全球范围搜寻更好的投资机会,大量投资于对冲基金、非上市企业股权以及基于大宗商品的衍生交易品。诚然,美国国债是动荡世界中最安全的投资港湾,或许沙特阿拉伯的公众对于另类投资毫无兴趣。但与此同时也必须考虑这种选择背后的政治和军事考量:尽管这从来没有公开说破,但如果沙特阿拉伯是在通过这种方式给为其提供军事保护的美国提供低息贷款,这在逻辑上似乎也并无不通之处。据我所知,无人试图对这样的“投资”计算其具体回报,但无疑回报是相当可观的。如果美国和其西方盟友没有在1991年将伊拉克军队赶出科威特,那么接下来伊拉克就可能会威胁沙特阿拉伯的油田,那么就有可能让伊朗等其他国家也跳出来参与本地区石油资源的重新分配。如此,全球资本分布就会立刻变成经济、政治和军事的全面争衡。

    主权财富基金不断膨胀

    那么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主权财富基金的规模会膨胀到什么程度?根据目前粗略估测,2013年全球主权财富基金的总规模是5.3万亿美元,其中3.2万亿美元属于石油出口国,其余的2.1万亿美元则属于非石油出口国和地区(主要是中国内地和香港、新加坡和其他小型主权财富基金等)。为方便理解主权财富基金的规模,这与《福布斯》财富榜上所有亿万富翁的财富总额相当(2013年约为5.4万亿美元)。换言之,亿万富豪如今拥有全世界财富总额的1.5%,主权财富基金也拥有全球财富的1.5%。或许这是值得庆幸的消息,至少现在还有97%的全球财富不被超级富豪和主权财富基金所掌控。按照我对亿万富翁未来财富的推算方法,同样大家也可推算主权财富基金的未来变化。按现有的推算,这两者还不至于很快就成为世界财富的主宰,在21世纪下半叶,其在全球财富中的比重也就在10%~20%,因此我们似乎还不用担心按月给卡塔尔酋长(或挪威纳税人)支付租金的日子。但如果我们完全忽略,那就会犯下严重错误。首先,现在我们没有理由高枕无忧,因为我们的下一代和孙辈可能会被迫交租金。其次,由于全球资本的很大一部分是非流动的,因此主权财富基金所拥有的流动资本实际上要比数字所显示的高,这些是可以用来收购破产公司、买下足球俱乐部或在政府无力时出面重振某衰落社区的“活”资金。

    最后一点,主权财富基金与亿万富豪的关键区别在于,主权财富基金或至少是石油出口国的主权财富基金不仅会将投资所得用于再投资,而且还会接受来自石油销售的源源不断的资金投入。可以料想的是,来自石油销售的投入会远远超过现有资产的投资回报。来自自然资源开采的租金,即自然资源销售所得与开发成本之间的差额,自21世纪头10年中开始约占全球GDP的5%(其中半数都是石油租金,而其余的则主要来自天然气、煤炭、矿藏和木材),这比20世纪最后10年的2%以及70年代初期的1%有了明显提升。根据某些预测模型的测算,石油价格将从目前100美元一桶(21世纪初约为25美元一桶)上涨到2020~2030年的200美元一桶。如果每年都有相当比例的石油资源租金流入主权财富基金,那么到2030~2040年,全球主权财富基金将占全球资本总额的10%~20%甚至更高。现在没有任何经济规律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一切都取决于供求状况,即新的石油储备或其他新能源是否被发现,以及人们对无石油生活的适应速度。不管如何,石油出口国的主权财富基金必然会继续增长,其在全球资产中的比重到2030~2040年时将比现在的比重高出至少两三倍,这是相当规模的增长。

    如果这样的局面发生,那么西方国家会越来越难接受这样的观点,即本国资产越来越被来自石油出口国的主权财富基金掌控,迟早这会引发政治上的应对措施,例如限制主权财富基金对房地产以及实业和金融资产的购买,甚至部分或全部将主权财富基金挡在门外。这样的应对措施在政治上缺乏谋略,也在经济上缺乏效用,但这毕竟是各国政府所能采取的行动,哪怕是小国政府也完全可以这样做。请注意,即便是石油出口国本身也开始减少对外投资,希望把更多的资金留在国内,因此石油出口国正在大兴土木建造博物馆、高级酒店、大学甚至滑雪场,这些建设项目规模如此之大,完全不考虑经济或财务上的合理性。或许这种行为反映了这样的意识,即与其投资国外而让外国政府将来没收资产,还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当然现在并无保证说这样的过程会始终维持和平方式:当涉及本国的资产被他国拥有时,没有人能预知公众的心理和政治底线到底会在哪里。

    “中国买下世界”属杞人忧天

    非石油出口国的主权财富基金则略有不同。为何一个没有特殊自然资源的国家会决定去买下另外一个国家?其中的一种可能性当然是新殖民主义思想,像是欧洲殖民主义时代那种纯粹对大国实力的渴求。但如今的状况已经不同,现在欧洲国家拥有了技术上的优势可保证它们的支配地位。中国和其他非石油产出新兴市场国家正在迅速发展,当然证据都表明,一旦这些国家追赶上了发达国家的生产效率以及生活水平,那么其高速发展也自然会走到尽头。知识和生产技术的传播起到了基础性的平等化作用:一旦当后发展国家追赶上了发达国家,那么这些国家也就不会再高速发展。

    假设当国际平等化过程接近尾声时,储蓄率将会稳定在国民收入10%的水平。在这种情况下,全球各地的资本积累都会呈现出相似的状况。世界资本积累的很大一部分当然会发生在亚洲,尤其是在中国,这将与该地区在未来全球产出中的比重相配。但根据核心情境的假设,世界各大洲的资本/收入比都会趋同,因此各地区都不会产生储蓄和投资的严重不平衡。如果资本可以自由流动,那么我们会看到来自其他国家(尤其是来自中国和其他亚洲国家)对非洲源源不断的投资。鉴于上述原因,这可能会导致严重的紧张对立,而现在已经可以看到某些紧张苗头。

    当然也有可能出现较核心情境远为不平衡的状况。但无论如何,财富差距扩大的力量在主权财富基金方面并不表现得那样明显,因为主权财富基金的增长完全来自意外收获,而与其受益人群的需求不成比例。这会导致永无止境的积累,资本回报率高于经济增长率代表的不平等转化成了全球资本分布中永远的差距扩大。总而言之,石油租金或许能让石油生产国买下全世界并依靠所积累资本的租金自我延续。

    中国、印度和其他新兴市场国家的情况则不同。这些国家人口众多,国内人口的需求还远未满足。当然我们可以想象,中国的储蓄率会继续大大高于欧洲和美国的储蓄率:例如中国可能会采取累积制的养老金体系而不是现收现付制,这在增速放缓的情况下是极有吸引力的。例如,如果中国在2100年之前都把国民收入的20%转换成储蓄,而欧美的同期储蓄率只有10%,那么到了21世纪末,新旧世界的许多资产都会被庞大的中国养老基金掌控。这虽然在逻辑上能说通,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首先中国工人和中国社会整体肯定更希望依靠公共养老体系维持退休后生活(如同欧美那样),第二个原因正如上面对石油出口国和其主权财富基金论述时提到的政治考量,中国的养老基金也会受此影响。

    无论如何,现在不用担心由于中国(或石油出口国的主权财富基金)逐渐买下发达国家而造成国际财富分化,最大的危险还是在于国内寡头的崛起,即越来越多的发达国家资产将集中在国内富豪手里,甚至更进一步,包括中国和石油出口国在内的国家的资产也越来越被掌握在亿万富翁和百万富翁手里。如前所述,这样的过程其实已经开始。随着全球经济增速的放缓以及各国对资本的竞争加剧,那么现在有理由认为,未来几十年的资本回报率将远远高于经济增长率。如果再考虑初始财富越大回报就越高的效应,随着全球金融市场的发展,这种分化现象可能会被进一步强化,那么显然,排名在前1%或前0.1%的超级富豪的财富就会越来越多,与普通大众的差距也会越拉越大。当然现在很难判断说,这种寡头垄断究竟会发展多快,但似乎寡头垄断的风险要远远高于国际垄断。

    需要强调指出的是,目前对“中国将要买下全世界”的担忧纯属杞人忧天。发达国家的富裕程度实际上远远超过公众的想象。如今欧洲家庭拥有的房地产和金融资产在减去负债之后依然高达70万亿欧元。而中国所有主权财富基金的资产再加上其中央银行的外汇储备目前也就是3万亿欧元,不及欧洲家庭净资产总额的1/20。因此发展中国家根本无力买下发达国家。

    那么为何发达国家公众会有这样的担忧,会担心自己的国家财富落入他国之手?至少这样的情绪不是完全空穴来风吧?首要原因是那种怪罪外国人来解释国内矛盾的普遍情绪。这种被剥夺感还可能是因为在发达国家中,财富高度集中于富人之手,而超级富豪逃离本国的过程也已开始上演。对于大部分生活在发达国家的居民(尤其是欧洲居民)而言,他们很难接受欧洲家庭财富其实是中国财富的20多倍,这是因为欧洲财富主要是私人所有,而政府无权调用这些私人财富来行使公共职能。但欧洲私人财富非常真实,如果欧盟真的决定要好好动用这笔财富,那也会有办法。但问题在于,单一欧洲国家政府很难单独对资本实施监管或对资本收入课税。今天在发达国家居民那种弥漫的被剥夺感也可能是民主主权的弱化造成。这在欧洲表现得尤为明显,欧洲各国都在为了吸引资本而相互竞争,这就强化了整个财富分化过程。外国资产头寸的迅猛增加也是整个财富分化过程的一部分,这也加深了欧洲居民的无助感。

    寡头垄断的概率要远远大于国际垄断,此外寡头垄断也更加难以对付,因为这需要各国政府高度合作,而现在各国政府却在忙着相互竞争。财富的流转也使得国籍的概念淡化,因为最富有的人总是可以转移资产甚至变更国籍,由此切断其与母国的所有联系。只有在相对宏观层面协力推行应对政策,这种困境才有望解决。(法国学者托马斯·皮凯蒂)

《21世纪资本论》节选一:收入不平等已成21世纪中心议题

《21世纪资本论》节选二:19世纪的“拼爹资本主义”在21世纪重现?

《21世纪资本论》节选三:收入不平等问题已成21世纪经济的中心议题

《21世纪资本论》节选之四:继承财富在21世纪如何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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