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谈｜新兴技术重塑未来战争之道

    “以小博大、以多胜少”：未来战争新特征？

    当今我们正处于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以机器人、人工智能、增材制造、纳米技术为代表的新兴技术日臻成熟、相互渗透，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改变现有作战方式，并对战争形态变革带来深远影响。从历史上看，一战伊始的海战场，大型战舰曾被视为起决定作用的武器，但到了二战，当舰载航空和潜艇技术发展成熟后，速度快、数量多的飞机能摧毁庞大战舰，神出鬼没的潜艇对水面战舰构成致命威胁，进而彻底改变了海战性质与样式。历史是一面镜子，当我们还沉溺于目前昂贵、精密的大型武器装备展示的威力时，是否想到未来一旦数量多、费用低、智能化程度高的武器装备投入战场，“以小博大、以多胜少”的取胜之道或许会以新面貌再度回归？本文将为你解读新兴技术发展背后的未来战争新特征。

    新兴技术发展及影响

    增材制造技术。过去几年，增材制造技术（又称3D打印技术）在全球呈井喷式发展，能利用各式各样的材料，包括不锈钢、铜、金、铝、钛等金属材料和碳纤维、碳纳米管、陶瓷等先进材料，制造出众多定制产品。从最初只能制造单一产品到现在可大批量制造，增材制造已实现了产业化。美国联合速递公司开设了一个拥有100台3D打印机的工厂，只需一个操作员轮班，就可完成接受订单、定价和打印制造工作。与此同时，3D打印机的功能和打印速度不断提升，已经可以在较短时间内制造出越来越复杂的成品。增材制造技术最大优势是避免了制造过程浪费，显著降低了制造成本，这点在军事上具有重大价值。

    纳米技术。飞速发展的纳米技术在军事领域潜力巨大，比如纳米炸药，早在2002年其威力就达到了传统炸药的两倍，这意味着同样大小的武器，其破坏力将翻倍，或体积更小的武器将具有更大威力。再比如纳米材料，碳纳米管材料的运用将大幅降低武器平台重量，对无人机而言，这就意味着作战半径与滞空时间的增加。最近研究表明，应用纳米材料可将电池容量提高3倍、电池寿命延长4倍。纳米技术在材料、能量储存与释放、隐身等领域的广泛应用，将对包括无人飞行器在内的众多武器装备的作战范围、载荷能力、突防能力等产生重要影响。

    低成本无人飞行器。近年来，商业低成本无人飞行器发展迅猛，美国弗吉尼亚大学的研究人员利用3D打印技术，已在一天之内制造出了了功能相当复杂的无人机。假以时日，一个小工厂每天就都能制造出成千上万架低成本无人机。如此规模的集群无人机一旦投入战场，其作战影响将难以估量，如果再与轻量化的爆炸成型弹丸或纳米炸药结合，有朝一日低成本无人飞行器就可对坚固目标完成致命一击。

    商业太空技术。随着太空探索、蓝色起源等商业航天公司实现运载火箭海上和陆上成功回收，未来太空运输成本可望大幅降低。此外，被Google收购的Skybox成像公司已着手在太空部署立方体卫星星群，每天可对同一地区重访数次，出售提供高达0.5米分辨率的卫星遥感图片，未来甚至个人买家都能近实时跟踪关注目标的动态。OneWeb公司计划建立有成百上千颗微小卫星构成的低轨卫星群，为人们提供随时随地、价格合理的互联网服务。可以说，随着商业太空技术的快速进步与普及，信息优势将不再是军事强国的专利，廉价信息获取将改变战场对强者单向透明的现状。

    人工智能技术。人工智能技术迅猛发展，将显著提升无人作战平台的自主导航与目标识别能力。在商业小型无人机上，低成本惯性导航和视觉导航已得到应用，可在室内或遮挡密集的城市环境下代替GPS导航，同时避免了GPS导航易受人为干扰的弱点。此外，基于光学或多光谱传感器的人工智能目标跟踪与识别软件已可自主识别飞机、车辆、油罐等特定目标。使无人机可完全自主攻击某一类甚至某一特定目标。

    对未来战争的再认识

    随着上述新兴技术的发展与扩散，大量低成本、小型化、智能化武器装备投入战场，无疑将对未来战争产生重要影响，军事上“大与小、多与少”的关系或将发生大的变化，进而改变我们对战争的认知。

    “以小博大”渐入佳境。自古以来，“以小博大”一直是军事家追求的境界，历史上也有过这样的成功案例，但一般而言，战争毕竟是对抗双方总体实力的较量，因此“以小博大”取胜机率很小。然而时至今日，随着商业市场上大量低成本自主无人机（包括无人潜航器）的出现，未来中小国家、甚至是极端组织或个体都可能给大国带来不可小视的威胁。我们可以设想未来某一天，恐怖分子利用太空互联网商业公司提供的实时图像服务，在自己家里就可圈定攻击目标并载入商业无人机，无人机自主沿预定路线飞往目标区域，搜寻辨别目标并最终利用撞击或高能炸药攻击目标。未来的“人肉炸弹”很可能从天而降，使得现有反恐手段失效或落空。当然，抵御这种威胁不是不可能，但是相比低廉的攻击成本，防御成本高的难以比拟。可以说，低成本自主无人机出现为 “以小博大”提供了有效手段。成本较低的无人潜航器同样具有“以小博大”的巨大潜力，与现有昂贵的潜艇相比，无人潜航器所需技术和使用维护要简单得多、成本更不在一个量级，既可在攻击时自主发射鱼雷或水雷，实施远海作战，也可在防御时充当诱饵或在海上交通要道智能布雷，可堪大任。随着增材制造、纳米炸药和人工智能等技术快速发展，不久将来人们可能制造出作战半径更大、运行时间更长、破坏能力更强的自主无人机或潜航器，这样也许小国甚至恐怖组织都可拥有防区外打击武器，从而对港口、机场、燃料库、补给站等后方高价值目标构成严重威胁，使得“以小博大”的成本优势更加突出。

    “以多胜少”书写新篇。历史上，“以多胜少”曾经是战争制胜的不二法则，数量一直是取胜的关键要素，集中优势兵力成为兵家常识。然而海湾战争改变了人们的认知，凭借高科技武器的质量优势和先进作战体系的支撑，以美国为首的联军横扫数量两倍于己的伊拉克军队，质量压倒数量成为取胜更为关键的要素。此后，军事理论家更多谈论“以优胜劣”而非“以多胜少”。受此影响，武器装备发展越来越精密、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昂贵，导致战争成本剧增，一旦昂贵的高科技武器被毁，损失极大。在颠覆性技术层出不穷的今天，这种主要依赖少量昂贵高科技武器制胜的思路是否一直有效？今天，廉价商业无人机已具备利用视觉导航辨别特定目标的能力，终有一天会实现自主追踪目标，海战场也出现了自主导航、甚至火箭驱动的智能水雷。一旦无人机技术、人工智能技术与增材制造技术结合起来，我们可以想象，未来在陆战场，地面部队可能面临成千上万无人机的波浪式攻击，野战条件下的防空能力将面临巨大挑战；在空中战场，第一波由无人机集群发动的饱和攻击，有可能压制甚至瘫痪敌方防空预警与指挥体系，并大量消耗敌方有生力量，为最终取胜创造有利条件；在海战场，成本只有潜艇几万分之一的无人潜航器通过数量优势，完全有可能给潜艇带来大麻烦；在太空战场，大量低成本、智能自主微小卫星的出现，使得面向联合作战的卫星战役战术应用能力显著提升，太空系统脆弱性也得到有效改善，还会对太空攻防方式和效费比带来重大影响。上述这些场景表明，在未来战场，少量复杂昂贵的高科技武器与大量低成本、小型化、高智能武器相比，作战效费比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以多胜少”将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并书写新的篇章。

    结论

    当前，世界已进入技术飞速发展和融合创新的时代，众多颠覆性的改变近在眼前。随着增材制造技术、纳米技术、商业太空技术、人工智能技术与低成本无人作战平台的相互融合与渗透，武器装备出现低成本、小型化、智能化发展趋势，这使得一些中小国家，甚至是小规模武装团体拥有之前只有大国耗费巨资才能具备的军事能力。军事对抗中弱小一方，完全可以凭借大量低成本无人作战平台，给强大一方带来难以承受的损失，或通过让强大一方感到交战成本远远超过其收益来有效反制，“以小博大、以多胜少”有可能成为未来战争新特征。我们不能只顾研发昂贵精细的武器系统，而应更多考虑如何改良它们，如何用小型、智能和廉价的系统取而代之。(国防科技大学太空安全战略研究中心 杨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