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剧照
当时船上有8名中国人。他们此前在货轮上工作,凭着一张单程船票进入了泰坦尼克号的三等舱。灾难发生后,其中的6人得以逃生。
《环球》杂志记者/白旭
电影《泰坦尼克号》最后,女主角露丝成功被救,让一直为影片中那对情侣命运泪目的人们,有了些许的安慰。但鲜有人知道,被救的这一桥段,是根据当时船上一位中国幸存者的真实经历改编。
那名中国幸存者或许是最后获救的乘客。“这是我在拍摄露丝获救时的灵感来源。”《泰坦尼克号》导演詹姆斯·卡梅隆在纪录片《六人:泰坦尼克号上的中国幸存者》的片花中说。
由卡梅隆监制的纪录片《六人》,挖掘了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之后一些中国人如何逃生的故事,以及他们此后的人生轨迹,定档4月16日上映。4月15日是泰坦尼克号沉没109周年。
“泰坦尼克号的故事家喻户晓,但纪录片是关于一群全新的人的全新故事。”《六人》的导演罗飞接受《环球》杂志记者专访时说。
罗飞是英国人,本名亚瑟·琼斯。“我们采用破案式的拍摄方法,讲述了一群人是如何找出真相的。”他说。
寻找109年前的那些中国人
今年47岁的罗飞出生在英格兰北部约克郡的一个小镇,那里有一位老人,正是泰坦尼克号当年的幸存者。这样的童年经历在他心中播下了一颗种子。
1996年,罗飞来到中国,学习汉语并继续他的电影梦想。
他的一位朋友、海洋历史学家史蒂文·施万克几年前找到他,告诉他关于泰坦尼克号上中国幸存者的故事。
1912年4月10日,那艘曾被认为“永不沉没”的豪华客轮从英格兰的南安普顿出发驶向纽约,5天后沉入大西洋,超过1500人遇难。
当时船上有8名中国人。他们此前在货轮上工作,凭着一张单程船票进入了泰坦尼克号的三等舱。灾难发生后,其中的6人得以逃生。
施万克的热情唤醒了罗飞心中那颗种子。
于是,他们从2015年开始做这个项目。然而,从幸存者后人和亲友那里获取信息并不容易。
“那已经是109年前的事了,关于这些中国人的记载很有限。”罗飞说,“我们只有他们的名字,而且那些名字还是字母拼写的。”
他们想尽一切办法:社交媒体、档案库、旧报纸……
有的时候,核实信息比找到采访对象要花更多的时间。
罗飞说,大部分人会从祖辈的讲述中知道他们和泰坦尼克号的关系,但是对于华人来讲情况则完全不同。他们往往会担心自己找到的消息是错误的。
有些幸存者的后人很快就被找到了,但是创作团队确定他们的祖辈在泰坦尼克号海难中幸存这个事实,就用去了四五年的时间。
“我们还找到了一些人,我们相信他们是幸存者的后人,但他们自己非常不确定,因此不愿意出现在纪录片中,我们尊重他们的隐私。”罗飞说。
“他们靠团结互助得以幸存”
罗飞说,他理解为什么那些后人对自己祖辈的经历了解如此之少。
泰坦尼克号沉没后,关于中国幸存者有很多谣言。有人说他们穿上女人的衣服靠欺骗登上了救生船,也有人说他们藏在救生船中才得以逃生。
“逃生的经历本就非常痛苦,此后报纸上各种关于他们的不堪的报道,让他们觉得同泰坦尼克号的联系是可耻的。”罗飞说,这让那些中国幸存者多年后不愿意再回忆起曾经的经历。
然而在过去五年中,纪录片创作团队对六名幸存者都有了一些了解。他们查证到了当年幸存者逃生时穿的衣服,还制作了同救生船一样大小的船,进行能否藏人的试验。
“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们逃生中有不当行为”,罗飞说,“他们是靠团结互助得以幸存。”
当时的情况是,那些中国乘客一起从船舱中逃到甲板上,并在那里等待登上救生船。有一个人较早上船,另外4个人上了同一艘船。
第六名幸存者方朗(音)的经历最具戏剧性。他落入水中,游了20到30分钟后被救生船发现,一个名为哈罗德·罗伊的英国救援者把他拉上了船。
“卡梅隆谈到了这个故事,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参与纪录片制作的原因之一:他对这些幸存者获救的经历兴趣浓厚。”罗飞说。
海难之后,6名中国幸存者到了美国,然而因为当时对华人的歧视性规定,他们不被允许入境。因此,当其他幸存者住进酒店或者被送进医院时,他们被迫在船上过夜,然后从一艘船辗转到另一艘上面。
这6名幸存者中的一人,在海难发生后不到两年就去世了。余下的人到了不同地方生活,他们过得很艰难,有的并未留下后人。
方朗也是年纪很大了才有了孩子,但他从未把自己当年的经历详细讲给孩子听。
罗飞记得采访中,方朗的儿子对他说,希望能够帮忙查出当年的真相,不管是什么样的真相。
“他(方朗)和家人之间有很大代沟。”罗飞说,因此了解他在泰坦尼克号上的经历,对于他的儿子来讲就是去了解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随着工作的进行,我们意识到自己正在帮助他们修复家庭的创伤。
启示后人
时光荏苒,泰坦尼克号在岁月中已经抽象成了一个符号,人们用它来谈论阶层、性别以及移民遇到的歧视等问题。
罗飞认为,一些教训对于今天仍然有启示意义,尤其是在全球面临新冠肺炎疫情这样的问题时。
“泰坦尼克号上不同的种族群体也象征了现在不同的国家,当灾难发生时,他们必须要考虑该如何共存。”罗飞说,当泰坦尼克号沉没时,很多人正是通过互助得以脱险,“就像那几名中国人那样靠着互相帮助、团结协作,才活了下来。而现在的世界上,有些问题也仍然是一个国家很难独自解决的。各国需要找到彼此能够协作的方式。”
在纪录片策划和拍摄的过程中,罗飞的团队从最初的三四人扩大到了超过20人,他们散布在世界各地,时常交流信息。罗飞觉得这个纪录片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希望能有很多人来观看《六人》,尤其是那些怀疑自己祖辈与泰坦尼克号有关而无法求证的人。
“或许,不久后会有更多人站出来。”罗飞说,“有些幸存者后代无法讲述当年的故事,我希望我们很快能够告诉他们。”
来源:2021年4月7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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