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硅谷一家高科技企业的餐厅

　　硅谷的年龄歧视，甚至激发了一股整形热。科技行业的中年男士们希望通过整形手术来掩盖年龄，帮助自己融入推崇年轻激情和创新能力的职场。

《环球》杂志记者/金悦磊

　　2007年，当时23岁的脸书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在斯坦福大学Y Combinator创业学校向听众分享他对招聘的看法时说，“我想强调年轻和技术的重要性”“年轻人就是更聪明”。

　　“如果说青春的价值在当时的硅谷得到颂扬，那么在此（扎克伯格发表上述观点）之后，它就变得更加神圣了。”美国知名网络杂志Slate的特约撰稿人艾利森·格里斯沃尔德在一篇文章中写道。

　　作为《财富》500强上榜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扎克伯格如今可能会回避其2007年的这番言论，因为近年来职场年龄歧视诉讼正在增多，许多美国科技巨头因年龄歧视事件出现在新闻中。

年轻人统治技术世界？

　　多年来，年龄歧视在美国科技行业屡见不鲜。

　　根据2018年一个美国网站对500多名科技行业初创公司创始人的调查，89%的人承认年长员工在行业内面临年龄歧视。受访者认为年龄歧视开始的时间是平均46岁；四分之一的受访者表示年龄歧视最早从36岁就开始了。根据2017年美国一家专注于劳动力分析的公司的报告，与非科技行业相比，美国科技行业聘用年轻员工的比例更高，科技行业员工的平均年龄比非科技行业员工年轻5岁。美国招聘网站Indeed在一份关于科技行业年龄歧视的报告中指出，“人们普遍认为，员工要年轻才能掌握最新技术。”

　　《财富》杂志曾报道，“许多科技公司专门为应届大学生提供职位，求职者绝大多数是20岁出头的年轻人。”2017年年底的一项调查显示，亚马逊、高盛、UPS以及HubSpot等公司都在招聘广告中划定了年龄范围。

　　年龄歧视不只存在于招聘阶段。年纪大的员工在公司内能获得的培训和晋升机会也不尽如人意。根据职场培训提供商Skills4的说法，很多公司会将培训晋升机会提供给年轻的员工，他们被雇主视为更好的投资，而年长的员工则被疏远。

　　硅谷一家著名的创业孵化器负责人曾告诉《纽约时报》，硅谷的大多数风险投资家不会给32岁以上的创业者投资。

　　1967年通过的联邦就业年龄歧视法，保护特定员工和求职者在雇用、解雇、晋升、降职以及其他就业相关方面不受年龄歧视。此外，硅谷所在的加州还有公平就业和住房法。根据这些法律，40岁以上的劳动者是受保护的群体，有权在工作场所免受年龄歧视。

　　尽管受到法律和伦理方面的约束，美国科技公司崇拜年轻的文化依然根深蒂固。初创科技公司偏好雇用穿着连帽衫的技术“神童”，在公司开放式办公室的照片墙上，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就是最好的例证。

　　年轻人才是最受欢迎的，而年龄较大的员工被认为太贵，不适应最新的潮流。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计算机科学教授诺曼·马特罗夫一直在研究科技领域的年龄歧视，他指出，近年来，美国科技行业对中老年从业者的歧视变得“越来越根深蒂固”，“科技是给年轻人的”这一理念在硅谷被视为理所当然。

　　硅谷的年龄歧视，甚至激发了一股整形热。科技行业的中年男士们希望通过整形手术来掩盖年龄，以帮助自己融入推崇年轻激情和创新能力的职场。

　　整形外科医生拉里·范说：“在硅谷，人们普遍认为，如果你超过35岁，你就会被视为已过中年。这里的人看重年轻人的热情和用新方法看待事物的能力。”范的医治对象中有25%是在科技行业工作的男性。

年龄不是“拦路虎”

　　专注于IT行业的垂直招聘网站Dice的一项调查显示，在美国，超过40岁的科技员工中，约有80%表示他们担心年龄会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影响。

　　对于美国科技公司青睐年轻人的原因，流行观点认为，聘用年轻人成本更低，投资回报也更高。从表面上看，这很有道理。但这种做法有可能损害创新。《哈佛商业评论》的一项调查显示，具有更大多样性（包括年龄、种族和性别）的公司“创新收入平均高出19%，息税前利润平均高出9%”。

　　年龄歧视带来的压力和不安会对所有员工群体造成伤害。一方面，大龄人才不被重用，或者被抛弃，真正有积累、有经验的人才上升空间受阻。另一方面，年轻员工也会对是否长期雇用产生不安全感，他们可能会为了避免裁员或“重组”而跳槽。职场的稳定性与员工的忠诚度下降，会从内部削弱公司的实力，不利于企业的技术传承与长期发展。

　　美国老龄问题全国委员会的调查发现，除了拥有更多的经验和知识，年长的员工通常比年轻员工工作时间更长、工作更努力，缺勤率和离职率也更低。

　　基于各方面的考虑，市场上依然有许多公司珍视技术人员的经验，35岁以上的人依然有生存、发展空间，高龄程序员也不罕见。

　　2019年，IT技术问答网站Stack Overflow对全球近9万名开发人员（中国参与者极少）进行的调研显示，35岁以上的程序员占总数的25.7%。

　　2017年5月，被称为“Java之父”的计算机科学家詹姆斯·高斯林宣布加盟亚马逊云服务（AWS）。当时就有科技分析师认为，“AWS正在摧毁对青春的追捧”。

　　近年来，Python成为最受欢迎的编程语言之一。2020年11月，64岁的有“Python之父”之称的吉多·范·罗苏姆宣布加入微软。他表示，在微软，他将致力于“确保更好地使用Python”。

　　一直受硅谷人士追捧的“美版知乎”问答网站Quora上，有不少诸如“老程序员都去哪儿了”之类的话题讨论。不少大龄程序员跟帖，分享经验。

　　一位名叫杰拉尔德·温伯格的老程序员写道，他84岁时仍然在写代码。“如果你做得不好，那就改行或者退休。我们不需要平庸的程序员。”

　　另一位名叫吉姆·安德森的50岁程序员，自2017年起在蓝色起源公司担任软件工程师。他说，大龄程序员就业的重要保证是保持自己对技术的敏锐性。

　　46岁的程序员鲍勃·多布斯致力于指导年轻的开发人员。他认为，软件开发跟任何一门手艺一样，想要成为一名有价值的贡献者，就要努力成为“大师”。如果只专注于成为一名熟练的程序员，那么很可能会被一个更便宜的人取代。

来源：2021年2月24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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